当前位置: 蚜虫 >> 蚜虫的形状 >> 白关子规鸟叫的那些夜晚
那时,我住在白关的山中。夜里毫无预感地,就突然响起了子规鸟叫声。叫声从森林深处远远飘来,若隐若现,却一下子让我颤栗不已。“庄生晓梦迷蝴蝶,望帝春心托杜鹃”,“又闻子规啼夜月,愁空山”。不由得让我想起从遥远的年代望帝在这样的山中,又是这样的夜晚,经历了怎样的失落和变故,最后变成了彻夜鸣叫到吐血的子规鸟,李白又是对子规鸟有着怎样的寄托?
它的叫声由于山岭起伏的坡度,显得有些滞涩;由于露水与风,显得有些潮湿;由于树枝与鸟兽的撕扯,它磨起了一道毛边儿;由于荒冢和夜色,它还沾上了几丝诡异。等经历这么多周折辗转到我身边时,子规的叫声,早已不成曲调了,那是一场关于回忆和往事的悲鸣。“荡荡~荡荡~荡荡”彻夜重复着单一的调子,让人听着撕心裂肺,让人内心泣不成声。
那些日子里,那些没有月色的夜晚,我就一直被这叫声折磨着,吞噬着。那是痛苦的愉悦,那是无心无欲、旷绝千古的禅境。那是无声的申冤,那是穿越千年的伤口。“子规鸟”,我轻轻读它的时候,倒像叹了一口气。大多数白关人认为它的叫声是不祥之音,也许大多数人不知道它的来历,只知道它的叫声过于惨淡,听着那种叫声是来自心底的恐惧。“子规”它的名字天生就是低音,你无法大声喊它。它是朴素的,淡雅、不张扬,就像磨砂的陶器或洗旧的丝绸。而每次听到它的叫声,在这些旷远的山谷中,我都能闻到一丝苦味儿,说不清是哪种苦。既像苦丁茶在舌尖的清苦,又有点像刚刚割过的青草在鼻端的生苦,又像是体会到了人生之苦。更多的时候,它是望帝派来人间的使者,离我的眼睑很近,那是一种大悲无泪的涩苦。
子规鸟的叫声无疑是低调的,悲痛的,甚至有些压抑、喑哑、憔悴。在黑暗中,我找不到这叫声确切的位置,让它叫的又是何人,但我认定,那一定是个男子,是个心灵受过重创,在情感上有着深刻隐痛的男子。他一袭黑色的长衫,心高神远地坐在影子边缘。他郁郁寡欢、落落寡和。他的清冷与孤寂,一直从骨子里渗出来,即使在白天遇到他,你都会错觉那是在月光微凉的夜里。
子规鸟的叫声对于我,是一种忧郁中的忧郁,我每年夏天的时候都能听到,我从小就听,但从不理解,到现在我还是不理解。它总是能碰触到我的手够不着的伤口。它的叫声,隔着岁月的迢迢山路,隔着空山幽谷,隔着夜,隔着梦,隔着痛,在这静夜里,只为我一个人,在深夜,幽幽唱响。
风同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