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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澡心濯语(二题)
子规
对峙
1
山对湖说:我多么巍峨、豪迈;湖对山说:我多么宽广、柔情。(它们竟然呛呛起来,各不相让,显摆自己)山和湖这样的对峙,显得太不近情理。湖和山这样的对峙,也显得不伦不类。万物各就各位,各有情性,为造物主安排。世界是如此的纷繁,有伸展的弹性。人也一样,在不同的位置,以不同的方式,发不同的光。一个人在宇宙中就是微粒,灵魂就是原子,与同类相互取暖。呵,不同形状原子群的活跃,有变幻的图案,四射的光谱,它们是带电的,有倾慕的碰撞和交流。去相争什么呢?去比拼什么,难道不觉得可笑?如果共同的愿景是美好,只有互补,相拥,亲和。呵,去亲近吧,像兄弟一样亲近,像姊妹一样亲近。亲近比剑拔弩张的对峙好。世界不在羊肠小道上。远方的地平线,总在向我们昭示什么……2
小时候,常常与别人较劲、对峙。那种游戏叫“掼摔跤”。这也并不可怕,只是两个人角力的好玩,再比如“斗鸡”。待到了长大,就膨胀了起来。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,可以四处闯荡,到处挑战,殊不知扮演了堂?吉诃德的可笑。你提着长矛左冲右突,高高在上的风车却无恙,毫发未损。那些站在优越位置的人,偷着讪笑、冷笑,可以轻松玩你于股掌,他们要抹去你,就像抹去一丝蛛网那样容易。你以为你是游侠,你是英雄,你沉入了漫无边际的幻想,处处逞强,拳打脚踢,打抱不平。然而,你不是风车的对手,你不是钢浇铁铸的对垒,你赤手空拳,只会到处碰壁。多少个回合下来,待你头破血流,待你遍体鳞伤,待你陷入逼仄的羊肠小道,快从悬崖边掉下去的时候,你醒了。你欲哭无泪,你欲诉无语,你是倒伏在河滩的芦苇,只有荒野的枯藤与你相伴,只有呼呼的北风与你相伴。3
你越是疯疯癫癫,想勇往直前,你遭遇的灾难就越大。你斗不过强者,开始饱尝忧伤的滋味,躲进自己的孤堡。终于明白,在这个世界上,其实你要对峙的是你自己。你太柔靡,你是弱不禁风的雏儿,你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,没有任何屏障可以保护你,当你贸然挑战别人的时候,你不堪一击,连退路都没有。你太单薄,你是一片豆瓣,一棵小草,你怎么能以你薄翼般透明的身躯,去对抗浑浊的周遭,对抗席地而起的沙尘暴,对抗世间恶魔毒辣冷酷的促狭。你太渺小,你是一粒沙砾,芸芸众生中的一员,你怎么能期待你是惊雷,你是闪电,你是雄风,你是横空出世彪炳显赫挥斥方遒的一把光闪闪的雄剑。你太自负,莽撞,刚愎自用,毛毛躁躁,没有含垢忍辱的城府,你对这个世界知道得太少,你对狡诈的人心洞察太少,你对那些久蓄于密室的阴谋一无所知。4
一个人需要付出多少代价,才会长大,才会认识到自己的弱小、无能。正因为你要对峙的是你自己,所以要把自己当做一个对手。你得肉搏自己,你得打运动战、歼灭战。你注定了要与自己打无数个来回。跟自己的无知搏斗,跟自己的虚妄搏斗。把自己打倒在地,让骄矜的你无地自容。把自己裂成碎片,再把它们重新拼接缝缀。把自己投入炉火,像在烈焰中把生铁冶炼成金刚。你扛不起这个世界,你不妨与自己对弈,你在棋盘上只是一个小卒,你得趴下、蛰伏、匍匐,寻找路径,步步为营。你要迂回,穿越沙漠,涉过水域,走迢遥的长路,向世人取经,向书本取经,向大自然取经,在领略辽阔浑厚的风光中,获得丰富的养分,滋润自己,充实自己,成长自己。如此,你才能在人的丛林里站立起来。放低
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写下“放低”,我想说的是“放低自己”。放低,就一定显得懦弱吗?我不这样看。我一直在测度它的深,也许它深不可测。古代的哲人老子早就主张纯朴、清静、谦让、贵柔、守弱、淡泊等,因循自然。人有时候,需要像婴儿那般安静柔和。鸽子之所以让人觉得可爱,也在于它的安静柔和。一棵稻子,它生长的过程是决不咋咋呼呼的。一块砖头,在城墙里,也决不会放出怨言。古人说,人不违地,乃得全安。我要寻求心灵的原始安详,不躁于风风火火的自我膨胀。放低,就是不放纵自己的逸想,不放大自己在世人中的位置。还记得韩信受“胯下之辱”的故事吗?《史记》载,韩信从那个屠夫的胯下伏出,周围人笑他,以为怯。歧视造就了弹簧的反向力,韩信在旁人哄然大笑中,压下怒火,大踏步地离开。履践致远,心有鸿鹄,终有展翅的一刻。他日夜钻研《孙子兵法》,习武练艺。一个管押运粮草的小官,居然让刘邦筑坛拜为大将,辅佐汉朝,建立赫赫功业,被封为齐王。放低,犹如后退,却是为了前进,战场上的例子不可胜数。放低,给了自己从容、成长的空间。卧薪尝胆,砥砺自己,做强自己,人生的路,还可以这样走。放低,并不意味着放弃,万念俱灰。陶渊明作《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》,称道“行不苟合,言无夸矜。”放低,恰恰是一种自持,一种坚守。有一位颇有成就的画家说,我从来没有想过影响别人,但也绝不被别人影响。放低,就是像蚂蚁一样,慢慢的爬行,一厘米一厘米,向着自己的目的地。放低,就是像鼹鼠或獾在野地里打洞,像穿山甲筑穴,像蜘蛛织网,老黄牛耕地,……放低,让你学会了与他人相处,学会了包容、接纳,学会了理解和处世。你放低了,天不会妒你,你的耳畔也不会有嘘声。老子说,“贵以贱为本,高以下为基”;“我独泊兮其未兆,如婴儿之未孩”;“自见者不明,自是者不彰,自伐者无功,自矜者不长”;“上善若水,水善利万物而不争”;“虚其心,实其腹,弱其志,强其骨”;“挫其锐,解其纷,和其光,同其尘”。在人群中,我们真的无需自高自大,自夸自耀;我们真的需要放低自己,认清自己,审时度势。向后退一步,你依然可以胸怀大海,凝视天空。诗人舒婷说,“世界也许很小很小,心的领域很大很大。”我视自己是从空中落下来的一片羽毛,旷野里的沙砾和草芥。我与大地所有卑微的事物为伍。昙花还有光耀的一现,自己可能连这一瞬都没有。在低处,我领受天光的辐射,也欣赏一片稻田,一座山岗,一道溪流。我也看日落西沉,欣赏一只蚂蚱在田野蹦跶,倾听蛐蛐在秋夜里浅吟轻唱。在低处,我有一种饥饿感,我贪婪,我渴求食粮,渴求汲取。我相信,每个人的生命里程都陷入过无奈的漩涡,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道悲伤的暗流。你要思考的是,你的锚在哪里,你的螺旋桨在哪里?一次次的重新起步。垂直式的上升,我不羡慕。也许,我们大多数时候总在渊谷里踟蹰,所有的自我标榜,争奇斗艳都是自欺欺人的顾影自怜……(图片来源于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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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州文艺》“签约作家(诗人)”()招聘启事作者简介作者简介:子规,本名王雅军,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、理事。散文诗“情有所钟”专辑(62章)入编著名诗人、诗评家阿红先生主编的诗集《人生音响》一书,出版散文诗集《与伟人对话》、《秋水喁语》、《幽谷里的缅想》、《归程的跫音》、《内心图像》。散文诗多次获奖,入选多个选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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